40.
老师的怀抱让明台安心。自开始交往，青年便有这种感觉，只要王天风在身边，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他又抱了对方一会儿才松手。分开时明台的情绪平复了不少，只有眼睛和鼻头还红红的。青年眺望着远处的维也纳，突然问道：“老师，您有后悔的事情吗？”
王天风想了想：“遗憾的事情是有的，但后悔，并没有。”
“什么样的遗憾？”对于爱人的过往，明台总是抱有了解的欲望，“能跟我说说吗？”
王天风略微低下头，沉思片刻，然后随着青年那样眺望远方，缓缓开口说：“很久之前，我还在战火之中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个学生。”
明台微怔，他一直以为郭骑云是老师的第一个学生，没想到前面还有。
“那个时候时局紧张，我不得不赶着教他很多东西，用强硬的、不容拒绝的手段。”
“我和他聊过很多，理想，现实，甚至未来。但我从来没有问过他，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没有时间去问。”
“后来我们分开了几个月，重逢的时候，他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普通幸福。我却不得不亲手把他从那里面拉出来，拉进硝烟和血泪之中。”
“我仍旧没有问过他，他是否甘愿。”
“如果可以，我也想像现在这样，和他一起喝着啤酒，问问他恨不恨我，后不后悔遇到我。”
“他……已经不在了吗？”青年小心翼翼地问道。
王天风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转过头，撞进明台担心的眼神里。
“你问我才说的，怎么这个表情？”老师用手捏捏爱人的脸颊，被对方反握住手，放到嘴唇边细细亲吻。
“您说这些的时候……我总觉得您离我好远。”明台轻声道，“好怕有一天您会离我而去。”
王天风一愣，将手抽出来，大力揉了揉青年毛绒绒的脑袋。
“又胡思乱想，我现在不是好好在你身边吗！”
“那以后呢？以后您也会永远在我身边吗？”
看着明台期待又惶恐的模样，王天风说不出“不会”这两个字，但“永远”是个太过美好的词，如果他可以相信这点，或许他就不会远离人文摄影。
“我会竭尽所能地去爱你。”
他扯着青年的领子，用一个吻结束了这段对话。
几天后他们回了国，因为恰逢周末，便一起去了明家大宅住。明镜听说小弟要过来，提前让家里的佣人准备了很多菜，还把明台的卧室好好打扫了一遍，把明台和王天风要用的洗漱用具和衣物都准备了出来。饭桌上四个大男人相互对视，决定什么都不提，一无所知的明镜只顾着给弟弟和（未来）弟媳夹菜，场面倒也是一团和气。饭后，明楼回了书房继续工作，十几分钟后，有人敲他的门。
“进来。”明楼抬起头，露出惊讶的表情。站在门口的不是明诚，而是捧着水果的明台。大哥一秒猜到弟弟有事，起身走到沙发那边坐下。
“我还以为，以后你都不会跟我讲话了。”他说。
明台把水果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坐到大哥旁边的沙发上：“都是过去的事了，大哥你不会还记仇吧？”
“兄弟之间有什么仇。”明楼顺着弟弟的话说，算是把之前那页翻过去了，“说吧，你有什么事？钱不够花了？”
“这话说的，没事我就不能给大哥送水果了？还是说……不是阿诚哥，大哥就不习惯？”明台语带调侃。
明楼一笑，看果盘里的水果去皮都去得整整齐齐，切成小块，还细心把籽都剃掉，就知道是明诚的手艺。
“吃吧。”他把一块芒果递给明台，“这批芒果不错，大姐几天前尝了就一直念叨着要给你送点过去。”
“谢谢大哥。”当弟弟的也不推辞，接过就吃了下去，“唔，好新鲜。”
“这次去维也纳，顾嫂他们可还好？”
“挺好的，顾嫂新得了个混血小孙子，高兴得不得了。”
兄弟二人久违地话了话家常，分光了果盘里的水果。吃完水果，明楼也不着急，向后靠在沙发上，等着弟弟开口。果然，明台的眉头皱起又松开，最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
“大哥，我能问你件事吗？”
明楼心里清楚，这事儿八成跟王天风有关。
“当然。”他说。
“老师当初在战场的时候……是不是收过什么学生？”
明楼一怔，这个问题他倒是没想到。大哥低头回忆下：“我不太清楚，好像没听他提起过。不过他和宁海雨好几个月，甚至一年才回来一回，中间肯定发生过很多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只是有点好奇。”明台眨眨眼，“我一直以为郭骑云是老师的第一个学生。”
“与其担心他之前的人，不如想想你会不会是他最后一个。”
明楼似乎话里有话，明台只装作听不懂。
“宁海雨呢？宁海雨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埋在青年心里也很久了。他十分想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把水火不容的老师和大哥拉在一起做朋友。
“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有主见，也果断。”明楼不自觉地透出几分怀念，“跟他在一起总是会觉得很舒服，他对朋友真心实意，毫无虚假，为朋友两肋插刀也在所不惜。”
“他和我像吗？”
明楼有点奇怪地看向弟弟：“不像，一点都不像。”
“哦……”明台看了眼旁边的立钟，然后拿起空盘子，“都这个时间了，我也不打扰大哥继续工作了。”
“好。”
青年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明楼突然叫住了他：“明台！”
“嗯？”小弟回过头，看见大哥眼中闪过一丝波动。
“当初宁海雨那件事，他和你提过吗？”
明台垂下眼眸，王天风宁愿被误会也不想说出来的事实，不能由他讲出来。
“大哥想知道的话，就直接去问老师吧。”
明楼的表情平静下来。“早点休息。”他叮嘱道。
“嗯，大哥也是，别太累了。”
明台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书房。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