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这真是最坏的真相。

谢衣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缓缓地叹出了一口气。

“果然……”他慢慢地说，“这是当年留下来的东西？还是你后来……重新研究的成果？我已经查到，当初流月的总裁，还有你的父亲，似乎暗中与兵工厂合作，在研究什么危险的武器。”

正是因为这样，才会引起CIA的注意。

“是。”沈夜承认道，“POO不仅除掉了前总裁和我的父亲，那个兵工厂也被他们清理掉，研究的资料都被带走了。”

谢衣已然猜到之后的发展。

“然而在你接手以后，你发现最核心的资料并没有被拿走。”他苦笑起来，“所以你就沿着你父亲的脚步，研究出了那样武器？”

沈夜摇了摇头。

“我并没有研究出它，那是父亲留下的东西。”他说，“相反，这些年我一直考虑要如何销毁它。”

“销毁……”谢衣点头，“保有这件东西太危险了。”

不管是被哪方势力发现了这件事，掌握了这种技术的流月都会被彻底摧毁。

然而销毁一枚导弹并不是简简单单地拆开就可以做到的。一般国家销毁洲际导弹都会选择在空旷处用炸弹将其炸毁。

沈夜并不能这么做，这太容易被察觉到。

“我们管那件武器叫ISM-7。发现它的时候，我非常震惊。这个武器对于能量的利用率达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沈夜说，“我把资料交给了瞳，让他对ISM-7进行分析，看看能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结果却毫无进展。”

“几年后，就像你知道的那样，CY战争爆发了。”

沈夜眼中闪过一丝厌憎。

“你知道……那场战争是如何打起来的么？”

“Y国内乱，有军火商在背后推波助澜。”谢衣想起当初那个杀手对自己说的话，“之后，为了转嫁国内的压力，争夺资源，Y国便向C国开战了。”

“没错。”沈夜说，“Y国与C国背后各自有势力支持。没过多久，基地组织也参与了进来，他们利用战乱趁机占领Y国国土，同时也想染指C国。在不扩大战场的前提下，CY战争还会再打至少一年到两年，然后Y国会彻底崩溃，被抛弃，陷入长期的混乱之中，就像现在的X国一样。”

谢衣挑起眉毛。

“你觉得我在危言耸听么？对战争最敏感的人，不是军人也不是政府，而是军火商。”沈夜看透了对方的心思，“我很清楚我的同行们都在做些什么，这里面有很多布莱恩那种大发战争财的人，他们努力制衡着两边，只为榨取更多的金钱。不，应该说，没有战争的世界才是军火商最害怕的。”

“我不想去指摘他们什么，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军火商是永远不会消失的职业，就算不能卖枪卖导弹，也可以卖刀，卖木棒，甚至是卖石头。”

“我只做我能做的事情。”

“所以你卖出了那件武器。”谢衣说。

“是的，那些人从来没有停止监视流月，我必须赶快处理掉它。这场战争大概是最好的时机。”

谢衣抿了抿嘴唇。

“我必须承认ISM-7的威力超出我的意料，死伤数比我预计要多了三分之一。”沈夜观察着对方的表情，“抱歉，我好像破坏了你最后的想象。在卖出它的时候，我清楚地知道会发生什么，不然我也不会选择借另一个公司的名义去交易。”

“Y国政府军那时候已经疯了，他们甚至没有考虑一个小小的军火公司为什么会有这样强大的武器。我没有对他们隐瞒ISM-7的威力，甚至提前告诉了他们射程的不稳定。然而在稍稍展示了下原理和效果以后，他们迫不及待地买下了它。”

“是你在上面做了手脚，让它在战场炸开，而不是C国境内。”

谢衣边说边闭上了眼睛。

“是这样没错。”

之后的事情他全部都了解了。

这个男人使用了当年CIA对流月用过的手段，让空壳公司从人间蒸发，还令那些情报机构产生了误解，彼此怀疑，彼此提防。

直到最近，他们才开始逐渐摸到真相的边缘。

而沈夜之前对他的隐瞒，以及那场对话中刻意扰乱他的情绪，都是为了掩盖秘密。

大概是认为作为受害者的谢衣，没有任何理由会替自己隐瞒真相。

ISM-7必须要保密。绝对不可以让人知道是流月所为。

如果其他军火商知道了这件事，必然会有聪明人猜到沈夜的意图。

以武器阻止CY战争，断掉旁人的发财之路，根本就是对于军火商这个行业的背叛。

更不要说，消失的ISM-7资料使得近几年都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战争。

另一方面，如果消息泄露到那些情报机构，流月肯定会被清理。虽然谢衣相信沈夜已经把ISM-7的资料都处理了，但当年为了销毁它，必然有不少人或多或少接触过相关的内容。

人心是最不可控的东西，谢衣也了解那些情报机构逼供的手段。

ISM-7说不定也会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这个真相就到此为止了。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但是……

谢衣猛地睁开眼睛。

“谁给了你这样的权力。”他轻声问道。

“什么？”

“谁给你这样的权力去牺牲十几万人的性命？”

沈夜深深地看了谢衣一眼。

“你觉得，让CY战争继续打下去，让Y国就此崩溃是更好的选择？”

“这并不是你可以决定其他人性命的理由。”谢衣反驳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哪里出现差错，十万人可能就会白白牺牲。”

“这种假设毫无意义。”

“即便结果正确，我依旧无法认同这个过程。没有谁可以这样决定别人的命运，决定他们的生死。”

谢衣的眼神里流露出痛苦。

“你真的是……太傲慢了。”

“我不否认，结束战争确实是我的意图之一。”沈夜低声说，“那些因我而死去的人们……和因我而遭遇痛苦的人，我没有一刻忘记过。”

上天甚至还让他们中的一个成为了他的爱人。

“作为军火商，我卖出的武器不知道夺走了多少人的性命。”

即便最初不是他的意愿，沈夜最终还是走上了军火商这条路，靠着别人的鲜血而活。

他身上早已背负了太多罪孽。

“但是，即便时间倒流，即便我能预知现在会发生的事情，我还是会选择卖出ISM-7。”

“就算因此堕入地狱，我也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