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2

沈夜刚推开El Dorado的门，谢欣儿立刻迎了上来。未等她说上一句话，沈夜就点点头，然后走向里面的包间。

果然，有人在那里等着他。

是现任公安部刑事侦查局局长谢泽。

谢泽是谢衣现在名义上的父亲。血缘上讲，谢泽是谢衣母亲的哥哥，也就是谢衣的舅舅。

“不知道您今天有什么事？”

面对谢泽，沈夜还是带着三分客气的

谢泽放下手里的茶杯：“柳元和的案子，想向你表示感谢。”

“就为了这个，您特意跑一趟？”

“别这么冷淡，”谢泽笑着说，“我一向很看好你，不然当初也不会想把女儿嫁给你。”

沈夜没有接话。

“对于你的事，我始终觉得很可惜。”局长叹了口气，“澜澜到现在都还想着你。”

“我很感谢谢澜小姐对我的心意，但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沈夜顿了顿，“况且，谢衣不是很好地替代了我么。”

从谢家逐渐掌握警界开始，他们就不断地将非谢姓的人才纳入到自己的家族中来。

对于那些没有身份背景的人来说，这显然是一条很好的路。

只要你足够优秀，谢家就会给你提供机会，让你有个无限光明的前途。

然而这其实是一种非常狡猾的方式，它掩盖了所谓的家族垄断操控。

那些有异议的人都被打上了失败者的标记。

你没有被谢家选中，不能飞黄腾达，只是因为你不够强大，不够优秀。

久而久之，人们对此也就习以为常了。

而沈夜，就是当初谢家选中的族外者。他的母亲在他妹妹出生不久后就过世了。他的父亲也在他十八岁那年出了事故。沈夜和沈曦的监护权就被转到了父亲的同事那里。同事除了提供必要的金钱以外，并不曾干涉沈家兄妹的生活。

沈夜从警校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很快进入刑侦一队，然后就留了下来。

谢家一直都很重视他，不断派人与他接洽，希望能让他入赘进来。

直到发生KE-7号案件。

很少有人知道，案件发生之后，沈夜第一个联系的就是谢泽。

谢泽将受伤昏迷的谢衣带走，沈夜则篡改了现场的痕迹。

通力合作之下，谢衣曾在现场这件事被完美掩盖下来。

“也是碰巧，那时候老爷子过世了……”谢泽说。

谢泽口中的“老爷子”，是他和谢衣母亲的爷爷，当时谢家的大家长。将谢衣及母亲赶出家门的，就是这位老爷子。

案件发生后，沈夜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强行扣上杀人的罪名，然后莫名其妙地死掉。

所以他决定逃跑。

逃跑之前，沈夜向谢泽提议由谢衣来代替他现在的位置。

“你们谢家一向主张，只要有能力，不管什么样的出身，都一定会给他提供机会不是吗？那样的话，谢衣或许会比我更合适。”

老爷子过世后，谢家的局势相当不稳定，每个人都在筹谋着自己的利益。

所以，沈夜的想法让谢泽十分心动，毕竟谢衣是他的外甥，而且能力出众。

至于谢家之前恶劣的态度……全都推给老爷子就可以了。

在他把这一意图告诉跟自己同一派的大堂兄时，得到了如下答复。

“你的想法确实可行，但现在这边还是有很多人不肯接受他。必须要让他为谢家做点什么，来堵住那些人的嘴。”

这话说的有道理。

但谢泽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大堂兄的“做点什么”，是利用失忆的谢衣，将被通缉的沈夜逮捕归案，结束KE-7号案件迟迟未解决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对于将沈夜当作弃子处理这件事，谢泽是反对的。

然而只有他一个人反对，并没有什么用。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谢衣失忆这件事告诉被关在拘留所的沈夜。

一旦沈夜反水，将谢衣的事抖落出来，那么那些人也会毫不犹豫地把谢衣作为弃子处理。

令谢泽庆幸的是，沈夜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过谢衣的名字。

让谢家真正改变态度的，是国安部的介入。

国安部强势将沈夜带走没多久，就传来了他遭人下毒，差点丧命的消息。

他在市公安局里唯一还活着的友人，名为瞳的法医也遇到“事故”去世了。

这让谢泽，不，让谢家很多人的心里都浮现出了一个想法。

沈夜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所以有人要将他灭口。

而且他知道的事情，很可能跟国安有关。

公安和国安一直明争暗斗，彼此都瞧不上对方。

沈夜在谢家眼中一下子变得有价值了起来。

将人从国安那里抢回来以后，谢家开始了和沈夜的交涉。

负责交涉的人，正是谢泽。

“是时候了吧，合作这么久，谢家的诚意你也看到了。该把你手里的证据给我了吧。”谢泽似是不经意地说，“你拿着它也没有什么用，只会带来危险。给了我们，才能真正给那个人带来痛击，让你那些同事不会枉死。”

沈夜直接回绝：“不，我说过的，在正式逮捕那个人之前，我不会拿出来的。”

“我并不希望我朋友用生命保护的证据，只被当作这次选举的筹码来使用。”他毫不留情地说。

即使是以个人面对拥有那样庞大势力的家族，沈夜也从来没有妥协退让过。

这点让谢泽又欣赏又反感。

被戳破目的，局长并没有放弃。

“但是，如果这次选举让他成功上位，对你，对我们，都会是很糟糕的事情。”

沈夜一下子笑了出来。

“这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他说，“上次的报酬你们还没给我。”

知道说服不了沈夜，谢泽放弃这个话题。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沈夜立刻浏览起来。

“做得还真是巧妙……”他边看边说，“这个福利院……”

“我们希望你可以调查一下。”

“知道了。”沈夜答。

他手里拿的正是柳元和秘密账户的资金来源调查。也就是之前谢衣说没查出来的东西。

从底层爬上来的沈夜有他自己独特的一套情报网。谢家越与他接触，就越能感觉到他的可用之处。

“现在已经很难瞒过谢衣了，这次账户调查他追问了很久。”谢泽忽然说道，“总觉得下一次就会被他看破。”

沈夜挑起眉毛：“他的记忆？”

“还没有恢复的趋势，但司幽医生也说过，说不定哪天他就会想起来。”

沈夜向后靠在椅背上。

“这是在警告我么。”

“不，只是善意的提醒。”谢泽说，“你们的接触还是越少越好。你不见他的理由不是很充分么。”

果然，墓地里那次会面已经传到了这个人的耳朵里。

“现在突然那样只会让他起疑。况且有他来做掩护，才不会让那个人知道谢家真正跟我联络的人是您。”沈夜说。

“话虽如此，”谢泽顿了顿，“但风险太大了。一旦谢衣恢复记忆……”

他故意没把话说完。

沈夜皱起眉头。

KE-7号案件一年后，谢衣被谢泽收为养子，正式成为了谢家的一员。因为他实习期间的优秀表现，在加上本身出众的能力，很快就提升为了一队的副队长，紧接着就是队长。

谢家态度的改变，迅速的升迁，KE-7号案件，还有沈夜的遭遇。

风言风语渐渐传了出来。

谢衣是靠出卖对于自己有恩的沈夜，才得以获得如今的地位。

对于谢衣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丑闻。

那时候，谢家已经开始动用自己的力量，慢慢让人们的关注点从KE-7号案件上移开。

商议之下，他们决定同时消抹沈夜的存在。

只要人们还记得沈夜，那么谢衣的旧事就会被挖出来。他们就没办法将谢衣打造成一个可以推到前面，维护谢家良好形象的棋子。

等到真相大白，为沧溟华月他们报仇以后，沈夜就会带着沈曦离开首都。谢家会将他们安排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沈夜将会彻底离开谢衣的世界。

现在的谢衣，已经不是当初会被排挤、被欺负的那个年轻人了。

沈夜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教他的，也不用再保护他了。

等到一切都了结，他离开以后，谢衣就能真正地，自由地走自己想走的路，完成自己想完成的理想。

如沈夜所期望的那样。

“我知道了。”过了一会儿，沈夜缓缓开口道，“我会减少不必要的接触。”

“这样最好，其实——”

谢泽的话被一阵铃声打断。

他接通电话，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

“抱歉，有急事，我先走了。”

谢泽拿起外套，急匆匆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