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饭桌上全靠明台一人活跃气氛。王天风只管低头吃饭，完全忽视掉明楼瞪着他的眼神。

“大哥，再不吃菜要凉了。”明诚适时提醒道。明楼“哼”了一声，才拿起筷子，还没等他吃两口，就听见明镜那边几乎是在尖叫了：“空袭？！你们还遇到空袭？！”

“是啊，大概是为了阻止我们跟随的那个军团按时抵达目的地吧。”明台看向王天风，“老师就是那次为我受的伤。”

“我是你的老师，理当保护你。”

王天风说完这句话，就想到，当初也是在这个饭桌上，他曾经保证“绝不会把明台带上战场”。他话音未落，就听见明楼开口说：“明台，你知道你在战场上的这段时间，大姐有多担心你吗？”

“我知道。”青年说，“可是大姐，我做的是有意义的事。”他拍的那些照片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是有意义的事，但不是非你不可的。你也见识到战争的残酷了，别再让大姐为你担心了。”

明台放下筷子：“大哥，这世界上有哪件事是非我不可的？我知道，我做战地摄影，让你们担心了，我很抱歉。我也知道，在你们心里，我始终是个小孩子，被爱情冲昏头脑，才会跑到战场上。”

“今天我想跟你们说清楚，我做战地摄影，并不仅仅是为了王天风。老师是我上战场的契机，但不是我留在战场的原因。当我站在战场上，看到那些逝去的生命，那些哭泣的人的时候，我觉得，一定要有人来记录这些事。”

青年坚定地看着姐姐。他看到明镜眼中的担忧、心疼和犹疑。他不会再选择退让。

“我很高兴，老天把我引到了这条路上，我可以去做这件事。”

明台知道，他必须把这件事说清楚。他不能让他的理想成为隔在王天风和明家人之间的一个坎儿。所以他硬拉着老师回了明家，他要当着所有人的把他的想法说出来。

这番话说出来，饭桌上没有人接话。

王天风看着明台的侧脸，想到了安阳和他说的话。不要总挡在明台面前，他有自己该走的路。战场上枪炮无眼，就算他竭尽所能，也不能完全保证明台不会受伤。青年既然自己选择要当战地摄影师，那么他应该将明台更多地看做同袍，而不是需要他庇护的爱人和学生。

“大姐，大哥，我可以说两句吗？”明诚打破了沉默，“明台马上就要二十四了。我相信他的选择。”

“阿诚！”明楼蹙眉。

“大哥，你听我说完。”明诚继续道，“当初明台想去做摄影，我们也不放心，认为他只是把一时的兴趣当做终身的职业。可事实证明，他确实做得很好，因为这是他想做的事。”

“战地摄影很危险。我也不希望我的弟弟去触碰任何危险的事情。可同样是作为他的二哥，我希望我的弟弟能做他想做的事。”

看过青年拍摄的战地照片后，没有人会继续觉得他是为爱昏头才做战地摄影。不然的话，明楼也不会用明台的照片去说服董事会做战争灾害的慈善。然而无论是明镜，还是明楼，他们对明台的爱太深了，深到他们不愿意放手让弟弟承受任何可能的伤害。

明诚觉得自己应该站出来，推大哥大姐一把。

明楼依旧板着脸，可他没有再说什么，明台便知道，大哥不会再反对了。他又看向姐姐。明镜心里乱如麻。她的理智对她说，要尊重弟弟的选择，可那是明台啊，是她一手养大的明台啊。明镜怀着希冀看向王天风，后者却始终沉默，没有开口给她任何的保障。

“对、对不起……我不太舒服……”说完这句话，明镜就仓皇离开了饭厅。明楼与明台对视一眼，双双起身，跟着大姐走了。饭桌上只剩下明诚和王天风两人。

“抱歉。”明诚说，“大姐一时有点激动。”

王天风摇摇头：“没关系，我理解。”

“王老师这次也辛苦了。您要是累了，就去明台卧室休息吧。”

“不着急。”王天风望向明诚，“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您说？”

“明台当年刚到你们家的时候，接受过心理辅导吗？”

明诚一愣：“心理辅导？”

“嗯，你别多心。”王天风解释道，“我们图片社有专门的心理医生。前几天我带明台去看过一次。医生觉得他的心态很好，所以想了解一下是不是之前接受过心理辅导。”

“明台刚来明家的时候，我还没有被收养，不是很清楚当时的情况，我可以去问问大哥。”明诚并不避讳自己的身世，他想了想，又说，“不过在那之后，明台确实接受过心理医生的辅导。”

“几岁？原因是什么？”

“绑架。在明台8岁的时候，明氏商业上的仇家雇人绑架他。警察迅速破案，明台在绑匪处只待了不到一天，精神状态还好。大姐不放心，就找苏医生——我们的家庭医生，介绍了一位专科心理医生，给明台做了几次辅导。”

在那之后，明氏的所有小孩都会学习防身术和拳击，以防万一。

“原来如此。你知道那个心理医生叫什么吗？”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明诚知道的不多，王天风决定找机会再去问问明楼。他心中的那个猜测到底是真是假，现在还不能下定论。

离开饭厅，王天风回到明台的卧室。他随便从书柜上选了本感兴趣的书，坐在书桌前看了起来。过了约莫半个小时，明台才回来。青年一进屋，就从椅子后面抱住了他的老师。王天风放下手下的书，问道：“怎么了？”

“我伤了大姐的心。”明台的声音闷闷的，“可我没有办法。”

王天风握住他的手：“这是必经的路。”就算不是现在，也会是以后。明台不可能永远按照家人希望的样子去活。

“我知道，我只是……有点难过。”明台把头埋进老师的颈窝处，他的嘴唇正好贴在那道疤留在的印子上。

“起来。”

“让我再抱一会儿。”

“起来。”

青年不情不愿地松了手，一屁股坐在床上，就见王天风把椅子转过来，右手抚上他的脸，然后直接亲了上来。亲吻的间隙，他听见他的老师说：“不管旁人如何，我会站在你身边。我会一直支持你。”

明台捞住王天风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TBC